成珠玉在紫毫――观白居易《与刘禹锡书》

从来没想到白居易与书法能扯上关系。近来,读凌初《二刻拍案惊奇》(卷一)载:“进香客莽看金刚经,出狱僧巧玩法会分”,方知白居易曾书金刚经,藏匿在太湖洞庭山的一座寺庙中。贪婪的太守想据为己有,最终没有得逞,据说经卷有幸留存下来了。中华书局《古典文学基本知识丛书》中有白居易的手迹一页。其运笔,显露魏晋风神,结字灵动中见缜密,凝重中得纤巧,笔锋凌厉,筋骨劲健。顿之如泰山安稳,导之如泉涌绵延。气息清丽娴雅,近褚河南,惟筋力不及褚河南遒逸,未表现出明显的个人风格,亦未臻佳境。在众多的学褚者中,也算是得褚书精要者之一。

   《与刘禹锡书》(如图)为行书尺牍拓本,共37行,字迹虽漫漶,亦显出晋唐风韵,结字朴实平白,一如其诗,绝少修饰。大小错落,彰显气度,章法绵密,若满目天星,温润祥和。书卷气蓊蓊郁郁,扑面而来;品味之,觉其旁掺右军,兼及鲁公,与虞世南《汝南公主墓志铭》、褚遂良《枯树赋》颇相类。白居易善书,称其为书家,在宋代已得到肯定。《宣和书谱》谓:“观其《丰年》、《洛下》两帖与夫杂诗,笔势翩翩。大抵唐人作字无有不工者,如白居易以文章名世,至于字画不失书家法度,作行书妙处,与时名流相后先。”白居易诗格平实简易,大朴不雕。读者明白晓畅,心豁神明,略无滞碍。书风亦如文风般雅素洁净,有虞永兴之萧散洒落,褚河南之遒逸飞动,不失唐法规矩,风骨内敛,精神外拓。白氏书风,温雅中有雄健,魏晋风流,神气爽爽,超逸优游。兼具右军之冲和、子敬之神骏。白居易的书法风格与他的一生经历有关:他任江南宣城太守,杏花春雨的滋润,小桥流水的细腻均在腕底;元和间贬江州司马,开始了平白简易的文风,其书亦不求奇异,晓白易认。

   白居易性格比较复杂。青年时生活放荡不羁,曾携妓畅游。《中吴纪闻・卷一》载:“白乐天为郡时,尝携容,满,蝉,态等十妓,夜游虎丘寺,尝赋纪游诗……晚年隐居香山,诚信事佛;香火氤氲,笔底似多了一份超脱;伊水袅袅,北邙风寒,尺素间又逸荡着些许迟暮的苍茫。”白居易作书,选择唐人的法度作为最后的落脚点,没能在魏晋意蕴中有所开拓,这或许是那个特殊的时代所无法摆脱的束缚。对书法白居易虽没有专门的文字阐释,但他很爱笔。《白氏长庆集》(卷四)载:“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。江南石上有老兔,吃竹饮泉生紫毫。宣州之人采为笔,千万毫中拣一毫。”紫毫笔弹性很好,唐人多宝之。李白也有称赞兔毫笔的诗。但从李白《上阳台诗帖》的运笔来看,似乎未将笔的弹性发挥出来,将笔根都用上了,侧锋挥扫间,时见不尽如人意处:如“老、清、台”三字,笔俨然失去控制,小笔写大字常有不自在处,当代人尤需注意。白居易的书法,笔锋犀利,气度飘逸,骨力清健,字字朱润玉圆,书卷气盎然满纸,细细研读,令人神往。黄伯思《东观余论》说:“乐天书不名世,然投笔皆绳契矩,时有佳趣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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